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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之跪在冰冷的泥濘中,暴雨抽打著他的脊背,悔恨如同毒藤般纏繞撕扯著他的心臟。
年輕的他剛接手家族生意不久,就遭遇了一次bangjia。
廢棄倉庫里,他被堵住嘴,綁在椅子上,眼看著綁匪的刀就要落下。
一個身影卻如同矯健的豹子般從陰影里撲出。
不是警察,是一個纖瘦的女孩。
她利用倉庫里的雜物制造混亂,動作又快又狠,精準地擊打綁匪的關節薄弱處,甚至硬生生替他擋了一下揮來的鐵棍。
最后拉著他瘋狂奔跑逃離時,她的眼神亮得灼人。
那時,她還不是沈教授,卻先成了顧夫人。
一次,他效仿父親的手段將一個吃里扒外的元老拖來狗場,要施以犬刑以儆效尤。
沈從靈不知怎么得知消息,沖了過來。
他知道她怕狗,極度怕狗。
但她就那樣張開雙臂,擋在了那個面如死灰的叛徒和他之間,聲音顫抖卻無比堅定:“顧衍之!停下!這種方式是錯的!”
那一刻,他父親灌輸給他的那套弱肉強食的理論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正是因為被她那份勇敢和正義打動,他才從此廢除了這項延續了幾代的殘酷家法。
可不久前,他竟然用她最恐懼的東西去威脅她。
他把他生命里最亮的那束光,親手推進了他自己都曾努力想要爬出的深淵。
“把所有狗的肚子都給我剖開?!?/p>
所有手下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一個資歷較老的守場人壯著膽子,噗通一聲跪在泥水里:“顧總!不可啊!這些藏獒都是老爺當年精心培育留下來的種犬!是老爺的心頭肉!老爺那邊肯定會動大怒的!三思啊顧總!”
“滾開。”顧衍之一腳踹開他,眼神瘋狂而赤紅,“父親那邊我自有交代,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p>
痛苦的犬吠聲、利刃劃開皮肉的聲音、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在雨夜彌漫開來。
顧衍之站在暴雨中死死地盯著,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等待審判。
一條,沒有。
兩條,沒有。
所有被剖開的犬腹中,都沒有任何人類的殘骸、衣物纖維或骨骼。
“顧總,都沒有。”手下顫抖著匯報。
沒有?
顧衍之愣了一秒。
“沒有!哈哈!沒有!”他猛地抓住身邊手下的肩膀,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我就知道她沒死!她怎么可能會死!她是沈從靈!是那個能從綁匪手里救下我的沈從靈!是那個聰明到能設計出驅狗器的天才!她肯定還活著!”
他激動得渾身發抖,仿佛從地獄一下子被拉回了人間。
他語無倫次地向手下講述沈從靈當年從歹徒手里救下自己的英勇事跡,眼前卻浮現出她那蒼白消瘦得幾乎透明的臉頰。
笑容僵在他的臉上。
地下五年,她的身體已經算不上健康。
就算她沒被狗吃掉,那她去了哪里?
她受了多重的傷?
在那場大雨里,電量耗盡的驅狗器,她是怎么擺脫那些藏獒的?
她一個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他站在尸山血海般的狗場中央,站在傾盆大雨之下。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卻微弱得可憐。
她可能還活著。
但她可能重傷瀕危。
她可能永遠也不會原諒他。